有一道菜,不敢说是黄县独有的,但绝对是黄县最著名的季节菜,每到了秋冬之交,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,走在街上到处能闻到它浓郁的味道,这,就是酱油菜。
“立冬萝卜小雪菜”,阴历十月,萝卜和大白菜下来了,就到了熬酱油菜的时节。花生豆儿和黄豆要在凉水里浸泡一晚,这样煮时容易烂。
酱油菜
花生豆儿最耐火,要先放入锅中加入花椒和大料慢慢炖煮,姜切成豪放的大片,既是调味品,也可以“嘁里咔嚓”吃掉——我就特别喜欢吃酱油菜里的姜片,感觉有酱姜的味道,而原本我是不喜吃姜的,平时炒菜里面的姜丝都要一一挑出。花生豆儿煮得半熟再放入黄豆同煮,这时不可放盐,也不可放酱油,否则豆儿不易烂,且易发黑。估摸着火候,再放入其他配菜,萝卜切成一扁指厚一轱轮一轱轮的,吃起来特别满口。葱也是能整棵放则整棵放,尽量不要沾刀。白菜多用外面的菜帮儿,里面的菜心则用来炒着吃拌着吃。
芫茜菜
想要做出好吃的酱油菜,最重要的还是得会挑香菜,黄县话叫“芫茜菜”。不能选那种特别嫩的,一熬就糜了,太老的也不成,净筋滓,塞牙。长得老高的也不行,梗长不易烂,最后如草绳般纠结一团。要选那种铺拉着长的地墩儿芜茜菜,味浓且软烂适中,可以为酱油菜增色不少。熬酱油菜得要好多芫茜菜,恐怕一年中吃过的芫茜菜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。有芫茜菜就会有芫茜菜根,记得小时候家里熬酱油菜的时候我的任务就是清洗芫茜菜根,这是比较精细的一件工作,要洗上好半天。芫茜菜根可以放麸酱缸里腌着吃,也可以刮刮皮直接生吃,有一点怪怪的味道,就是俗话说的“臭大姐味儿”,细细嚼来却有一股回甘。我小时候不吃芫茜菜,但却喜欢吃芫茜菜根,大约便是那时养成的习惯。芫茜菜根还可以放酱油菜里一起熬煮,有人就特别喜欢吃煮到软烂的芫茜菜根。有时候酱油菜里还要加入海带,特别是有几年流行大脖子病,海带就成为必加的,说是可以补碘。海带黄县话叫“江白”,是一片片的干片子,也要提前泡发了,切成面片大小和黄豆一起炖煮,煮好的江白变得厚厚的,一咬糜烂,也很入味。所有的菜都加好了,这才倒入酱油慢慢“咕嘟”,约莫菜烂了就可以停火,但不要歇锅盖,要多捂一会,让酱油的味道扎进去。这道菜做法简单,却很有层次感,秩序井然,马蹄不乱。炒勺在手,颇有点“治大国如烹小鲜”的气概。
酱油菜的咸善(黄县话称味淡为“善”,是由善良之“善”引申而来,善良的人总是很温和的,给人的感觉“面兜兜”的,而咸的感觉则要峻利得多。保定话称味淡为“薄”,则咸自然属于厚味了)可以自己调节,要想吃得久一点,就要多放盐和酱油。天冷的时候酱油菜可以吃好多天,但要用专用的筷子箝,用不干净的筷子箝了就容易坏,会长出白醭。浓郁的酱油香和各种菜的香味混合在一起,在萧瑟的秋天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。吃饭的时候挑一碗,下饭佐酒均好。一大盆的酱油菜,一次熬煮,一家人十天半个月不缺就头,在家务活繁多的过去,也算是一便捷省事的法门。作为一个黄县人,从小没吃过酱油菜的恐怕不多吧。但酱油菜到底起源于何时何地,史志中没有只字记载。
今夏持续高温,芫茜菜喜冷而怕热,大多绝收。市场上价格最高时要卖到四五十元一斤,有朋友怅然曰:“今年怕是吃不到酱油菜喽。”
附注:东汉崔寔所作《四民月令》,成书于年左右,现已佚失,《齐民要术》《玉烛宝典》等书有所征引。《齐民要术》卷八“作酱法第七十”引《四民月令》:“正月可作诸酱、肉酱、清酱。”
大葱过人头
其中“清酱”是酱油的最早称呼,在老黄县人口中,酱油一直被称为清酱。此菜名之为“酱油菜”而不是“清酱菜”,看来不是黄县人的发明,但起源于山东一般不会错,因为要用到大量大葱,除了葱省谁会这样壕地吃大葱呢?